中国媒体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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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关于中国的新闻自由之新闻和分析的月刊

第167期：2023年1月

本期内容：中国反清零抗争，显示确保互联网自由开放将有助于中国的异议者。同时，COVID-19致命疫情再起，成了中国审查员的工作重点。2022年度回顾，将涵盖政治宣传、海外影响力，以及香港的发展。

本期标题

• 本期分析：中国抗争者和全球互联网互相需要
• 本期新闻：
  • 2022年度回顾：政治宣传重点，透过胁迫而来的海外影响力，香港镇压
  • 审查消息更新：COVID-19致命疫情，社交媒体新管制措施
  • 逮捕与判刑：维吾尔族歌手被囚，诗人及妻子被判刑，反清零政策抗争者被拘留
  • 香港：北京推翻香港法院决定，众筹控制加严，美国科技公司面临审查难题
  • 中国之外：抖音涉及间谍案，部分YouTube网红与中共关联紧密，中俄政治宣传合作
• 成功反制：中国青年对党说不
• 未来看点

本月图片：白纸运动

            

这张图片取自脸书页面《公民日报》，图中所指的，是各地中国抗争者举起A4白纸，既抗议政府的 “清零政策”，也抗议政府透过审查阻挡中国民众在在线、线下自由表达意见。这一系列抗争中，中国内外的网民，也在社交媒体上分享图片，全世界各地更都举行了声援游行。公民日报在Instagram有上万名追踪者，这样的页面也协助分享新闻、相当具有创意的海报，以及给抗争者的建议。（来源：公民日报）

中国抗争者和全球互联网互相需要

确保互联网自由开放，将有助于支持勇敢的中国抗争者

作者：契恩．韦斯坦森和代安玲

2022年11月底，中国互联网上充斥一片愤怒、哀悼以及不可置信。触发这一切的，是发生在中国西方新疆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的一场大火，在这场大火中，至少十人在一栋高楼中丧生，而严苛的防疫规则很可能限制了受害者和救援者的行动，新疆民众──包含维吾尔族人在内──走上街头抗议。

许多网民绕过中国官方的审查机制（所谓的《防火长城》），在推特和Instagram等被封禁的平台上分享相关信息。全国各地的人们参与了一场去中心化的运动，运动内部有并不互斥的不同要求：为乌鲁木齐受害者哀悼，要求解除当局清零政策下的严苛管控，以及抗议严格的政治控制，而这场运动，造就了数十年来对中国共产党统治最公开的挑战。

这样的事件之所以令人讶异，主因之一在于，中国互联网平台上能讨论政治敏感议题的空间不但微小，而且持续萎缩──当局多年来的策略，就是要加强管控国内的互联网公司，而互联网空间紧缩正是这项策略的后果。中共当权者现正努力填补漏洞，防止近期这样的活跃运动在未来再度重演，对此，国际社交应该竭尽所能，确保全球互联网仍能提供空间，让中国人民可以发声表达异议。

向互联网审查员说不

乌鲁木齐大火后，尽管中国政府对互联网的控制相当严密高压，公众的愤怒仍然迅速爆发，并在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通常，网民如果分享被封禁的信息，或者分享对当局的批评，就会面临审查、骚扰，并被威吓、终于沉默，但是，中国的各家互联网平台，一开始难以应付大火相关的大量影片和讯息──在疫情初期，李文亮医师过世时，公众的反应也造成类似的状况。

此外，在运动蔓延之际，中国用户也使用有创意的方法规避审查。举例而言，在微博上，人们透过《A4》和《白纸运动》等标签声援本次运动；这两个标签所指的，是在这场运动中，抗争者手持空白纸张，抗议政府对言论自由铺天盖地的控制。

而国内的人们不只在中国平台上与审查者周旋，也开始使用虚拟私人网络（VPN），藉以观看并分享不受审查的抗议相关信息；虚拟私人网络这项工具，可以绕过防火长城，而在中国受到严格管制。由海外中国人所经营、颇受关注的推特账户，也成为向更广大互联网世界传播影片和照片的集散地；在Instagram上，本来只是用来张贴迷因的页面，也成为群众共同提供运动相关信息的空间。

不过，最终审查者还是找到了方法：用户想出各种聪明而隐晦的hashtag，但也都一一开始被微博和其他平台封锁；另外，中国的互联网管制单位「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也命令社交媒体公司雇用更多审查者，专门聚焦在打压关于反清零抗议的相关讨论，并且清除用户所张贴的、任何提及虚拟私人网络的内容。

加紧控制中国互联网公司

尽管近期兴起的异议，确实可能让官员措手不及，但中共已经持续加强审查系统，防免长期可能出现的挑战。近来，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和其他管制单位，都加强了对于中国各家科技公司的管控──这些科技公司巨额的财富和庞大的影响力，逐渐被中共视为对其权力集中的挑战。相关单位借助财务及反垄断等监管权力，公司只要被这些单位认为没有充分跟随政府的号令，就会被科以巨额罚款，应用程序也可能从互联网商店中被下架，以作为惩罚。这样的肃清，会使像反清零抗争这样的互联网上动员，面临从未曾有的困难。

中共当局也采取了一些行动，证明他们希望审查体系可以跟上科技的发展。举例而言，2021和2022年上路的管制，就将矛头对准“向社交媒体用户传播内容或广告的自动化系统”；新的管制要求中国互联网平台发展出一套内容推荐系统，必须能排除“违法与不良信息”，坚持“主流价值”导向，并传播“正能量”，弘扬“社会主义核心”原则。本来，用户虽然可能不会自己找到一些具批判性的内容，但算法会让这些内容来到用户眼前；现在，算法系统的设计，就将以避免这件事情为主要目标。

此外，还有一些管制的目标在于削弱匿名性，触发寒蝉效应。2021年颁布的一道管制，要求中国社交媒体平台，对于所有在中国国内的互联网用户贴文，都要显示用户所居住的省或市，而位于中国外之外的用户，贴文上则会标注用户所在的国家。微博在一则贴文中解释这项改变，声称有一些用户伪装成当地人、参与关于争议议题的讨论。

上个月实施的另外一系列管制，限制人们能如何在其他人的贴文下留言，将使在线讨论进一步受限。对于有留言权限的用户，各家平台必须落实实名登记；此外，平台还必须对讨论串采取新的内容管控措施；如果不遵从，最终可能导致平台关闭。过去，讨论串是中国民众少数可以交换意见、提出批评的空间，但这样的机会也在萎缩当中。

在全球互联网上保护中国异议

各个民主国家的政府，以及国际科技公司，为了支持勇敢发声表达意见的中国抗争者们，应该采取措施，确保人们能够使用自由且开放的国际互联网。

首先，各国政府应该加强支持研发可以绕过《防火长城》等审查系统的工具，尤其将重点放在做到对用户友善，并且为高风险环境设计。此外，也应该开发相关计划，让公民社会组织能将这些工具送到需要的人手上。

此外，面对中共尝试在国际层次上侵蚀全球互联网，各民主国家应该予以反制（中共侵蚀互联网的作为，自由之家的《2022年网上自由》报告有详细说明）。中国外交官伙同与中国政府配合的公司，尝试将他们数字威权主义的控制模式营销给其他政府，并且展开游说，希望能使负责设定技术和其他标准的多边组织实行这套模式，中国的赵厚麟主政下的国际电信联盟（International Telecommunication Union [ITU]）就是一例。

各国民主政府至少应该在多边组织中发展出共同策略，防堵数字威权主义的影响。互联网自由同盟（Freedom Online Coalition）联合想法一致的政府，保护互联网上的人权，像这样的组织，就可以主导外交上的协调，对抗中国尝试使全球互联网裂解的尝试。国际电信联盟现在改由美国的多琳．保丹─马丁（Doreen Bogdan-Martin）秘书长领导，也可以抵抗中国推行的政策。尤其值得关注的，是一些会根本改造国际上不同互联网如何连结、进而构成全球网际互联网」的政策──假如华为对于《网际互联网通讯协议》（IP）的新提案（或模仿这项提案的其他提案）获得实行，就会从根本上瓦解现有的连结方式。

第三，各间国际科技公司应该要做好准备，捍卫中国人民自由表达的权利，以及寻找并获得可靠讯息的权利，尤其当抗争发生时更该如此。在反清零的抗议中，自动化的中文机器人账号成群结队，挂上与抗争有关的标签，海量张贴色情和伴游广告。虽然这样的做法与先前一些国家支持的假信息行动相仿，至今为止还没有这个行动确实与政府相关的明确证据。推特回应这波「讯息洪水」的速度缓慢，据报可能是因为推特公司近期大量裁员，伤及其整体对抗内容扭曲的能力。

服务国际受众的科技公司必须维系足够能力，以响应可能危及平台是否仍然良善的威胁，这点事关重要。要做到这点，科技公司必须要确保专责信任与安全、人权和各区域所需的各团队人事无虞，并且进一步投资这些团队所需的内部基础设施，让这些团队能够彼此协调，回应中共操纵的尝试。除此之外，各公司也应该展开创新，确保封闭国家中的用户仍能以安全、保密的方式使用他们的产品，比如嵌入点对点加密，并且使用代理服务器（proxy server）。

上千万中国人从反清零抗议中看到的，是他们在在线和线下的集体发声确实有力量。在十二月，面对公众压力，尽管许多严苛的防疫禁令直接与国家主席习近平相关联，但政府仍放宽了许多严苛的防疫禁令。在中国，如自由之家的《异言网》所呈现的，集体表达异议并不真的罕见，但这些抗议很少直接挑战中央政府，而中共高层让步则又更为少见。

国际社交能藉由确保全球网站自由且可用，为中国人民、乃至其他生活在威权政府的防火墙下的人民，提供建立团结、发起运动的工具，并借着运动，挑战那些让他们无法享有各项基本自由的机制。

契恩．韦斯坦森是自由之家科技与民主的资深研究员。代安玲是自由之家中国、香港和台湾研究的资深研究员。

2022年回顾：政治宣传重点，透过胁迫而来的海外影响力，香港镇压

• 奥运、乌克兰、疫情、全国代表大会相关政治宣传：2022年，中国政府的叙事包含正面宣传中共的治理体系，并且攻讦批评者。年初，政府展开一波对2022北京冬季奥运的政治宣传，庆祝这项赛事，宣扬中共在全球疫情中可以成功举办赛会；当局也利用这个机会，在国际聚光灯下让网球名将彭帅现身，要她参与一场被严加控制的专访；直至2023年，外界依然无法联系彭帅，中国互联网上也搜寻不到她的名字。俄罗斯军方入侵乌克兰后，中国国有媒体开始为俄罗斯政府假讯息推波助澜。关于COVID-19，政治宣传的叙事，包含在四月上海封城一片灾难时，宣称习近平主导的严苛清零策略，是避免“重大生命损失”之所必须，也包含在抗议之后、各项防疫禁令被取消之际，低报真实的死亡数字，并且，在医院和火葬场无法应付需求的同时，忽视先前准备不足的问题。2022年，在第20次全国代表大会前，政治宣传单位也努力宣传习近平个人（习近平在这场大会中史无前例地正式连任第三任）。十一月，前中共总书记江泽民过世后，《人民日报》也称他为「卓越领导人」，忽略江泽民增强对互联网自由的限制，以及在他领导下的种种人权侵害。
• 中共海外活动扩张：在这一年当中，中共胁迫性的措施，以及台面下的手段，全部都有所扩张。在一些案例中，如香港当局等单位也开始加入跨国镇压；美国方面的回应，包含若干起联邦调查局（FBI）对镇压发动者的起诉。今年稍早，新闻集团（News Corporation）旗下报纸，揭露一起由与中国政府有关连的黑客在英美发动的互联网攻击。本年度其他具胁迫性的作为，包含针对美国期中选举的假讯息，以及对于女性新闻工作者的多起厌女攻击。2022年9月，自由之家发布一份关于中共海外媒体影响力的完整报告，名为《北京的全球媒体影响力：威权扩充和民主的复原力量》，研究描绘了全世界30国中中共如何尝试发挥影响力，各个民主国家又如何发挥韧性、做出回应；研究者发现中共试图发挥影响力的活动有增无减，在30个纳入讨论的国家中，这些活动的强度有16国被认为是「高」或「非常高」。
• 香港政治犯与审查增加：2022年1月，一名香港民众因为张贴批评地方政府的海报，被香港法院以煽动罪宣判入监，是1967年来香港第一起煽动罪判决；之后，又有更多起煽动罪判决，包含一名呼“光复香港，时代革命”口号的广播DJ、一名尝试在北京奥运期间抗议的年长者，一名在自己的在线广播节目谈论政治的新闻工作者，以及两名在民主派抗议者的审判中鼓掌的旁听者。在线言论也越来越可能入罪，几起案件都获得有罪判决，包含在脸书上贴文呼吁纪念天安门屠杀，以及呼吁人们在2021年12月立法会选举投空白票。香港的独立媒体持续被迫害，法院开始审理《立场新闻》案，数名《苹果日报》高层认罪。五月，强硬派的李家超被任命为新任特首，这明确代表北京有意持续在香港贯彻高压手法。

审查消息更新：COVID-19致命疫情，社交媒体新管制措施

• 在《清零政策》结束后，审查者应对方式紊乱：十二月初，在历史性的抗争后，中国政府清零政策的一些重要措施嘎然而止，而通报病例数也快速上升。政策转向后数天，北京病例数增加，与此同时，微博展开对《北京疫情》此一关键词搜寻结果的审查，以阻遏关于病毒对北京严峻影响的实时讨论。同时，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也改变了COVID-19死亡案例的认定方式，造成案例低报，引发国际健康专家的担忧；12月24号起，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也停止发布每日案例数。根据泄漏给外国记者、未经核实的数则内部报告，12月1日至20日，中国感染COVID-19的人数估计达到2亿5千万人。同时，审查者对疫情相关讯息的掌控也遇到困难。政治宣传部门命令国有媒体，必须将政策转向描绘为一项有妥适计划、并且有科学支持的决策，同时命令媒体减少报导负面新闻。1月5号，中国外交部宣称“中国的疫情形势是可控的”。新浪、微信和网易等新闻平台上，讨论个案数和死亡案例数的文章与评论都迅速被删除；在青岛，一名卫生高级官员在受访时，提到青岛每日新增五十万例COVID-19染疫者，该场访问被党营媒体压下不报。在本篇完稿时，调查媒体《财新》上，一则讨论医院中「由COVID造成的混乱」的英文文章仍在在线，但另一篇刊登在国家支持的英文媒体《第六声》的文章，讨论大众对于疫情死亡人数的质疑，则已经被撤下。网民批评一些媒体年底回顾，强调正向、积极的故事，根本与现实脱节；许多人也提到，网易以「一般人在2022年封控与清零政策下面对的困难」为主题，发布了一则影片，受到广传，但是却被微博撤下。
• 新兴科技面对审查管制：12月15日，一项关于关于互联网评论的管制生效，这项管制更新了2017年的一系列规定。这则更新厘清了互联网服务提供商（ISP）与运营商的责任，要求平台运营商成立专责的内容审核团队（许多经营者早已这么做），并且规定平台违规的具体惩罚措施，包含警告、罚款、停止评论服务，甚至停止整个平台的运作。政府持续希望能控制新兴的、可供公众参与之用的互联网空间（比如实况），而这些管制正是这种控制的一部份；与此同时，「负面」（但不违法）和「违法」内容间的界线也持续被模糊化。与此相关地，11月25日，中国互联网管制单位也发布了新规则，管制深度合成（或「深度伪造」）科技，于1月10日生效；管制单位的要求，包含命令深度合成科技提供者与使用者，都必须明确标注所有被改造的内容，并使得这些内容可受追踪；这些规则虽然是以应对假讯息、防止科技被滥用为主要目标，但这些规则也要求深度合成科技提供者符合当地法规，而所谓的当地法规就包含国安相关要求，也要求科技提供者必须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舆论导向」。分析家表示，对于响应新科技带来的「内容审核」议题，相关法律确实开了先河，但在此同时，在线的管制也因此更为严密。

逮捕与判刑：维吾尔族歌手被囚，诗人及妻子被判刑，反清零政策抗争者被拘留

• 维吾尔族歌手被判刑11年：12月2日，维权网报导歌手阿布拉江•阿尤普被判刑入狱11年，罪名未知；分析家怀疑，这名艺名AJ的知名歌手之所以被判入狱，是报复他在2017年时接受英国广播公司（BBC）访问，表达希望他的音乐能建立汉人和维吾尔族人间的桥梁。和田市当局最初在2018年拘禁他，并将他关在再教育营中。海外维吾尔族人权倡议者谴责此一判决，认为其用意在于“压制维吾尔人的文化表达”。
• 诗人王藏与妻子王利芹被判刑：12月间，诗人王藏和其妻子王利芹被判刑的消息传出，宣判日为11月11日，王藏被判刑4年，王利芹2年半，两人都坚持将上诉；他们的罪名是「煽动颠覆国家政权」，这是为了报复王藏的公开发言、媒体访问、诗作和表演，而王利芹似乎只是因为与丈夫结婚并支持其自由表达而获罪。两人是在2020年5、6月被拘留，审判则是2021年12月才开始；两人的律师中，有其中一人在审判中被剥夺律师资格。
• 维权人士因在媒体上发表文章而被监禁：12月30日，社运人士欧彪峰被湖南一间法院判刑三年，罪名为“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欧彪峰于2020年12月被拘留，并因为在《苹果日报》、《明报》上发表文章，并且为非政府组织“权利运动”网站做编辑，相关收入被当局称为「非法所得」，因而被要求缴纳70,000人民币（美金10,300元）。欧彪峰也运用他的推特账号和其他管道，公开支持其他被迫害的人权捍卫者，因此被警方盯上。
• 反清零政策抗议者被拘、失踪：11月24日起，中国各地展开反对政府清零政策的抗议，若干名参与者被警方拘留，或者因警方而失踪。根据一个非政府组织指出，至少有17位抗议者在抗议场合或住处被捕后失踪，主要发生在上海，但深圳、成都和其他都市也有类似情形。在广州，警方拘留一名25岁的抗议者至少九天，并且以疫情为由，不将其移送看守所，使得她无法与律师会面，家人也无法与之联络。据报，多数的抗议者被拘留时间在24小时以内，但也有若干人被拘数天；至少有两名抗议者因涉嫌“寻衅滋事罪”被拘，这个罪名常用于言论自由相关案件。抗议者包含汉人学生、藏族、维吾尔族和其他少数民族，这显示人们对政府的愤怒相当深。警方动用中国严密的监控体系，包含使用手机数据追踪抗议者，并且监控社交媒体上的讯息纪录，再进一步联络在抗议场合附近出没的人，或者曾张贴支持抗议讯息的用户，以威胁他们。

香港：北京推翻香港法院裁定，众筹控制加严，美国科技公司面临审查难题

• 北京推翻香港法院关于海外律师的裁定：12月30日，中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做出对香港国安法的释法，表示法院必须向行政长官或维护国家安全委员会取得同意，才能允许海外律师担任涉及的国安案件诉讼代理人。特区终审法院原先驳回香港政府上诉申请，裁定《苹果日报》创办人、异议人士黎智英可以请一名英国律师为其辩护；法院驳回后，香港特首李家超提出释法。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决定，让北京可以推翻香港本地法院的决定，严重侵蚀了香港的法治。过去，这样的介入相当有限，在2020年国安法施行前，在1997到2016年间，人大释法只发生五次。
• 众筹相关管制：香港财经事务及库务局宣布将成立《众筹事务办公室》，管制众筹。在2019-20抗疫期间，香港民众发起众筹，以支持被捕的抗议者，或者自救，或者协助人道工作；当局后来以洗钱罪名逮捕了运动者。新规定下，个人或组织必须向「众筹事务办公室」申请，才能发起众筹，而申请案的审查标准，将包含是否可能有害于“国家安全”。
• 应用程序审查严峻，虚拟个人互联网封禁：12月发布的一篇报告发现，以应用程序无法使用的比率观察，香港的苹果商店高居第三，仅低于俄罗斯和中国，原因可能出于直接的审查，也可能出于自我审查。根据「苹果审查」（AppleCensorship）此一团体的调查，国安法实施以来，有53个虚拟个人互联网无法继续在香港使用。
• Google拒绝配合政府要求，审查抗争歌曲：12月15日，Google表示无意配合政府审查抗争歌曲〈愿荣光归香港〉的工作，不会为此操纵排序页面的算法。香港官员在中国外交部的支持下，谴责Google的立场。而在Google拒绝退缩的同时，政府正在研议是否提出新的互联网安全法规，新法可能使得外国公司受到更严格的控制。近来，几场运动赛事中都出于意外播放了《愿荣光归香港》。
• 关于国安法的教师准则：香港教育局于12月发布《教师专业操守指引》，要求教师对国家安全有“正确”认识。2019年，许多学生参与民主抗争，有些学生获得教师的首肯、支持，自此之后，教师就成为政府控制的重要对象。教师被禁止教导“意识不良”的内容，不应煽惑学生发表「违反社会秩序」的言论，并被要求向校方举报可能的违法活动。

中国之外：抖音涉及间谍案，部分YouTube网红与中共关联紧密，中俄政治宣传合作

• 抖音间谍活动被披露之后，国际上响应日渐增强：12月底，在数度否认后，字节跳动证实他们曾透过抖音监控数名当时在Buzzfeed任职的新闻工作者。被监控的新闻工作者曾发表文章，文中针对抖音用户隐私和内容管理等问题，提出一系列对字节跳动的指控。字节跳动公司对于本案和其他争议的说明，无法说服美国政策制定者，使政策制定者相信字节跳动真的独立于北京当局。在抖音与美国外资投资委员会持续三年期的协商之际，美国国会于12月底禁止联邦政府器材使用抖音；截至1月10日，已有超过20个州也宣布了类似的禁令。全球各国的立法者也开始处理抖音可能的国安威胁，11月24日，澳洲参议院重启「外国势力透过社交媒体遂行干预」的委员会，并宣示委员会的工作重点，将聚焦在来自威权国家的应用程序，包含抖音和微信。12月中，台湾的大陆事务委员会也将对字节跳动台湾公司展开查处，而台湾的国安局稍早也指称北京借着抖音执行“认知作战”。
• 国际特赦组织加拿大分部被黑：12月5日，国际特赦组织加拿大分部，宣布他们遭受互联网攻击，他们认定攻击是受中国政府的资助。据报导指出，这场攻击意图取得的信息，是关于国际特赦组织对中国和香港的工作，包含关于几位重要的中国抗议者的信息。近来有一系列可能与中国政府有关联的互联网攻击，都以关注中国人权侵害的组织为目标，这场攻击是当中最新的一波。
• 跨国打压案件更新：12月14日，警方以跟骚罪为由，逮捕一名中国国民；这名中国国民是波士顿柏克理音乐学院的学生，据指控，他威胁、骚扰的对象，在十月张贴了一张声援中国民主运动的传单。另外，一名佛罗里达州的前任狱警就两项指控认罪，他被控在美国各地参与对中国异议人士的跟骚和恐吓，因此在去年被捕。威权政体在境外针对异议份子和批评者的作为，引发世界各国的政府越来越强的关注：12月7日，美国众议院提出《停止跨国镇压法》（Stop Transnational Repression Act）；英国的政策制订者和研究者也提出一些措施，旨在提升民主韧性。
• 新研究分析网红在中共政治宣传中的角色：《日本经济新闻》分析指出，中国社交媒体上，民族主义网民在过去十年越来越受到关注，这个趋势背后的原因，是国家不但支持这些用户，也审查更为温和的声音。而这些极端爱国者的讯息不仅越来越占主导性，而且越趋极端，在此之际，甚至还能影响政府决策。YouTube在中国遭到封禁，但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Australian Strategic Policy Institute [ASPI]）也披露，一群YouTube上的网红创立热门频道，触及包含维吾尔文化等主题，而这些网红也与中共的宣传机器关系紧密；这些网红与国际上的网红经纪公司合作，规避国内互联网封锁，并透过内容在海外获利。在这个生态系之下，亲中共的影片制作者可以推送正向的内容，淹没对中共侵害人权的批评，并从美国社交媒体平台的收入模式漏洞中获利。
• 中俄政治宣传合作细节外泄：2021年7月，中俄双方签订政治宣传合作的协议，在12月被外泄，为「中俄宣传人员之间媒体合作扩张」提供了难得的证据。这份文件中，俄罗斯媒体同意播送中国领导人的访问。2022年初，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中国国有媒体也附和了俄罗斯的假讯息──“在意识形态上反击”美国和其乌克兰与俄罗斯盟友，成为两国之间日渐共享的目标。

成功反制：中国青年对党说不

2022年，对于中共清零政策的不满已经酝酿多月。过去三年以来，中国人民的日常生活，面对越来越具侵犯性的威权控制，经济也受到重创，众多年轻人的未来也因而破碎。严苛的清零政策下，封城措施使得连在富有城市如上海，人们都必须挨饿，更有人因疾病、政府无能或忧郁而死。十月，负责上海严苛且漫长封控的市委书记李强，被拔擢到全国第二把手的位置，更强化了深刻的民怨。

在北京，孤身一人的《四通桥勇士》，终于将人们的不满透过文字表露出来：“不要核酸要吃饭；不要封控要自由；不要谎言要尊严（…）不做奴才做公民”；这段话在全世界各地都能看见，在中国的洗手间形诸涂鸦，在各大洲的大学公布栏上被人挂上，甚至在香港的立法会大楼墙面上被人张贴。

11月24日乌鲁木齐大火，十名维吾尔人死亡，人们认为他们是死于不合比例的封控措施；此后，中国的抗争越演越烈，在这些抗争中，中国的学生和年轻人打了先锋。《端传媒》追踪到了11月24日至27日106场在中国各大学的抗争，南京传媒学院是第一批发生抗争的校园，学生自发性举起白纸，这个做法传播开来，成为这场抗争运动的标志，学生们也唱起了中国国歌，代表爱国而非爱党，唱着“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11月26日，上海乌鲁木齐路上，两名复旦大学的教授，站在学生和一列警察前。（来源：@RealBeiMing）

这场由年轻人主导的运动下，许多原先不关心政治的人，也愈发意识到中共迫害维吾尔族人和香港人的事实，他们更认识到，这些控制的机制也可以用在中产阶级汉人之上。许多专家和抗争者，都将这场运动、这个世代，与1989年的学生运动相比。

未来关注

• 中国外交部人事异动：12月30日，原任中国驻美大使的秦刚，被任命为外交部长（国家职位）；前任外交部长王毅，被任命为政治局委员，主导外交政策，仍为中国最高外交官员。同时，以《战狼外交》策略闻名的前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被降职到一个重要性较低的部门。值得关注：秦刚如何处理外交关系，不过，中国政府不太可能改变其强硬的外交风格，毕竟“战狼”政策与习近平紧密相关，而秦刚也是执行者之一。
• 外国企业的页面受到出自民族主义的审查：1月4日，微博执行长宣布，中国索尼的官方微博遭到禁言；该公司10月的一篇贴文，被民族主义网民诠释为暗指一名死于韩战的中国士兵，据传，这次禁言是数个月后对这则贴文的处罚。（该则贴文中，一只狗藏身一堆叶子中，图上并且有一句毛泽东的话，民族主义者认为该则贴文侮辱战争期间被烧死的中国士兵邱少云。）值得关注：极端民族主义的网民，将对各公司和政府单位施加压力，外国公司可能会因此进一步受限，无法跟中国民众在互联网上互动。
• 香港媒体过去的贴文被抹去：1月4号，独立中文数字媒体《众新闻》将在线内容全数删除，包含网页、推特贴文、脸书和Instagram页面，这发生在《众新闻》宣布关闭恰恰一年之后。值得关注：在叛乱和国安法追诉的威胁下，有《立场新闻》和《苹果日报》等案例在先，媒体和个人为了响应威胁，香港媒体先前的内容将持续被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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