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以色列-哈馬斯衝突在中國社群上引發一波與中國政府宣傳關鍵目標一致的反猶言論
王亞秋
近日在中國社群媒體網站微博上流傳了一段令人震驚的影片。影片顯示一名中以混血女子諾亞·阿伽瑪尼(Noa Argamani)被巴勒斯坦激進組織哈馬斯的武裝分子騎摩托車擄走。這段視頻引發了許多中國網友在該影片下的關注和討論,其中一些冷酷的評論令人難以接受。
截至10月20日,讚數最高的評論之一(1861個讚)表示:「我不想關注她!」
讚數第二高的另一則評論更進一步說道:「以色列軍人都是納粹分子、殺人狂魔!」(阿伽瑪尼服役於以色列軍隊,這是大多數以色列公民必須履行的義務要求。)
當然,這些評論不能代表整個中國人對阿伽瑪尼困境的態度。但是,它們的存在確實反映了最近中國網路上的一種情緒和氛圍。
自從哈馬斯於10月7日對以色列發動恐怖襲擊、以色列隨後對加薩走廊進行轟炸以來,中國網路上湧現出大量反猶太主義的內容,包括許多本文無法贅述的極端言論,同時也有一小部分傾向於「伊斯蘭恐懼症」的反巴勒斯坦言論。
仇恨性的網路言論無疑是全球公害,對社會造成嚴重影響。然而,對於中國來說,其網路資訊空間具有獨特性。中國共產黨(中共)透過自動化和手動審查工具對社群媒體上傳播的資訊進行控制;意味著那些未被審查刪除的仇恨或極端言論,反映了該政權允許其散播的決定。根據自由之家最新發佈的2023《全球網路自由度報告》,中國被評為連續第九年網路自由環境最差的國家。
在以色列-哈馬斯戰爭最近的一輪衝突中,具有270萬粉絲的著名中國國際事務教授金燦榮在其微博上寫道:「以色列現在殺紅眼了,聯合國起不了作用了。」而金這篇文章中獲得最多讚數的一則評論是:「希特勒真正了解猶太人。」
中國的社群媒體網站往往會迅速刪除政府認為具有政治敏感性的內容。然而,對於這些明顯違反其行為準則、禁止仇恨言論、可能煽動種族歧視或暴力的反猶太主義內容卻未採取太多限制措施。
中國政府不僅未譴責網路上的反猶太主義行為和內容,反而藉由官方媒體推廣錯誤的敘事模式,利用此次以色列-哈馬斯衝突散播假消息,進一步渲染和推廣反猶太主義的刻板印象。例如,中國中央電視台(CCTV)在今年10月10日一檔名為「揭示美國歷屆大選中的以色列因素」的節目中指稱「占美人口3%猶太人操縱七成美國財富。」中國官方媒體旗下的外語新聞頻道中國環球電視網(CGTN),也曾在2021年5月播出了一檔關於美國和以色列關係的英語節目,並在其中做出類似宣稱,表示以美兩國之間的緊密聯繫是因為「猶太人在美國主導著金融、媒體和網際網路行業。」
中國政府和中國社群媒體網站對限制或解決「伊斯蘭恐懼症」內容被大幅度散播的興趣不大,與他們對待反猶太主義內容的態度相似。一位對伊斯蘭教持敵視態度的網友寫道,「巴勒斯坦沒有什麽平民,有的只是小恐怖分子、老恐怖分子和男女恐怖分子,都該被全部清除。」 事實上,中國社群媒體網站長期以來一直是被中國國內外人士廣泛用於散播反穆斯林陰謀論和假消息的傳播媒介。
中國政府對反猶太主義敘事模式的宣傳和傳播並不令人感到意外。這種現象可以解釋為中共認為以色列是美國的親密夥伴,而美國對中國的統治則構成了生存威脅。中國政權將國際衝突視為削弱美國在世界秩序中地位的絕佳機會,以提升自身的國際地位。 最近許多中國國家媒體報導也紛紛把矛頭指向美國,將美帝國主義歸咎為導致以巴衝突根源的原因。
中共歷來以反殖民主義和反帝國主義團結為名義,支持巴勒斯坦民族運動,並成為最早承認巴勒斯坦解放組織和巴勒斯坦國的國家之一。據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辦事處(UN High Commissioner for Human Rights)稱,巴勒斯坦權力機構(統治著約旦河西岸部分地區)支持中國政府迫害新疆維吾爾族和其他突厥穆斯林的行為,可能構成反人類罪。
網路仇恨言論,無論是反猶主義、「伊斯蘭恐懼症」,還是其他形式的偏見,正對全球的人權和民主構成了日益增長的威脅。在許多國家,民間社會團體在追蹤和對抗此類內容方面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例如,倡議團體組織(如自由之家)與當地倡議者、立法者和科技公司密切合作,制定政策以減少仇恨和煽動性內容的散播,並在允許採取這類糾正補救措施的國家中積極推行。
然而在中國,中共幾乎消除了其國內獨立民間社會團體的空間,限制了不同聲音的表達,並將與外國非政府組織的互動定調為犯罪。因此,在中國網路上提出不同觀點並駁斥仇恨言論的人寥寥無幾,尤其是當這種煽動性言論是由政府推廣的刻板印象和錯誤叙事模式所推動時。
著名的中國作家押沙龍也在一篇近期文章中也表達了對網路仇恨言論可能導致現實暴力的擔憂,並強調:「一呼一吸,必有相應,文字上的血往往會流到現實裡。」
王亞秋是自由之家中國、香港和台灣議題的研究主任。此文章同樣發表在2023年10月23日的《外交家》上。